因為復原太好而開始擤鼻涕,大概是今天進急診止血的唯一原因。
這次手術,我的家人們都呈現一種狀況外的感覺,我一直無法理解樹媽為什麼強迫我吃我現在口腔無法承受的東西,以致於我最後在昨天早上週一理智斷線,還在車上跟樹爸說「不是爸媽一廂情願想怎麼樣就都是為孩子好」。事實上也是如此,但以為自己的愛就是正確不容被質疑的樹媽跟樹二姊都覺得,應該要讓我喝一喝充滿各種菌體醱酵液的葡萄王995比較適切,當我痛到不行,還問 Stephane Ku之後,她們才覺得「有醫生說不好」這樣是不行的。
但還好,樹媽身為雙子座,調整自己很快,她今天一早聽到我跟樹爸去急診,就打電話去圓山的老醫生,術後該怎麼處理飲食問題比較好,我一回家她就知道米漿可以讓我在醫院一早上都沒有進食的我,補充熱量跟一點點水份。
完全狀況外的樹大姊跟樹二姊,當然也不會知道,她們的孩子正開心吃海燕窩的時候,其實吃掉的是舅舅最能下嚥的食物,而樹媽無能為力阻止,只能看著三隻小蝗蟲過境掃掉了一些我能吃的食物。
我到今天去急診為止,對於三位媽媽的狀態,我有一種無力感,但這可能都是身為人母都會遇到的狀況或該說是盲點。但樹爸完全就不是這樣了。
樹爸照顧我的幾個晚上,我發覺他常常會先要收好什麼,於是我 可能還正冷著,他就去收完東西再回來幫我蓋被子、安置好我;我這時候才發現以前我在照顧爸爸的時候,我們都想要先搞他再做其他事情的原則不一樣。
今天去急診,在住院醫師幫我在門診處理完止血後,我又送回急診外科觀察,打了點滴給止血藥,順便抽血確認是否需要輸血,這時候,我用line先跟樹爸說「你先去吃早餐」,我以為他能明白他要照顧我的話,不吃東西是不行的,但等到我被推離急外診間在急診門口休息的時候,我就無人聞問了,我忍不住打電話問了樹爸他在哪裡,用儘有的一點力氣說話,我口渴,他回了他在我奶奶那邊,現在過去。
原來他聽到我叫他去吃早餐之後,就先去看在病房有護理師跟看護照於的樹姥姥,然後丟著沒吃早餐,稍早止血到全身發抖飆汗,正在急診大門口坐在病床上的兒子。接著他到了急診也沒有看訊息,我就望著自己的父親在面前,看不到兒子,他在我面前晃了三次之後,才找到已戴上帽子冷到不行的我。當然其實還滿難過絕望的,原來我爸是認不出我來的,我可能要變焦屍作了鑑定之後,才會被他拿著通知單相認的那種。
累到不能再靠爸了,我自己一個坐在病床上睡覺,鼻血止住了,但鼻水一直都很正常運作,所以源源不絕地往鼻腔外流出,順便帶出血水,樹爸只覺得「你怎麼一直在流血」、「你要不要躺下來比較好」、「點滴這麼快對嗎」。於是他開始要讓我無法再靠著病床,把床放平讓我躺下來;我也不懂,不快點從點滴打止血藥下去,是該讓我一邊流血又止血,而他還要伸手動點滴。以上狀況,都在我驚魂未定的強烈反應下停止了。但我完全就從十點半一路醒到回家,我真的被嚇壞了。更妙的是,樹爸看到一旁別人被子沒有蓋好,他會主動幫別人蓋被子,說不要著涼了。
就在我被嚇醒沒有多久,一床的60來歲阿姨,大抵是癌症走到身體快要無法承受的狀態,所以快中午來掛急診,身邊陪著一個少女跟另個大嬸,就看著大嬸滴滴咕咕跟阿姨說醫生如何、療法如何、身體如何,講了各種五臟六腑但就覺得哪裡不對勁的時候,阿姨的手機響起另一個男人的聲音,莫約是不要只聽醫院急診這些處置,化療不是最好,自然療法跟細胞療法才是最好的。在我眼中,這位阿姨大概手上多了四雙惡魔的手環住她,默默啃食她生命最後的一點餘光。
我無法理解,原來很多事情是很沒有道理跟邏輯運作的。於是當下,我自己一個人坐在急診裡大哭(只能用口腔呼吸還傷口又乾又痛,真的好累,肚子應該有操到),大概是我真的對於當然感到很無助還有絕望吧! 我連我爸都靠不住,後來我爸發現我在哭,他也只能叫我不要哭,卻不知道我為什麼而哭。
人生好累,還好 Tree Chen一直都陪我在聊天,還有 藍偉天在聽我倒家人的垃圾,與我幾位醫師朋友們,會在夜裡給我一點依靠,不然我還真的沒有什麼支持系統。而樹爸,請大家原諒他,他不是心慌而不知道怎麼辦,而是他本來就這樣,他就是把我載回家,自己吃過飯就出去,不會跟我說有開止血藥,我要憑求生意志去翻包包,來確認醫生開什麼藥給我。
很多時候,請自立自強。我相信還會有很多時候,我自己去開小手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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